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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(1/5)

作者:林家品,周國仁字數:44906更新時間:2019-09-21 10:38:15

    我的部隊生涯以差點掉腦袋而立功為最榮耀,以進入指揮學校學習為最輝煌,以翻牆會女友為軍營中的浪漫,以違反紀律被管製而蒙羞結束。我平常和人隻講我的榮耀,隻講我的輝煌,從不講翻牆的事,更不講蒙羞之事。但我的戰友知道。

    我的戰友雖然知道,也是絕不會講的,就是不揭短。即使在見麵時開玩笑,也隻會開翻牆的玩笑,說我會翻牆。戰友們除了少數幾個後來又當了營長、團長的,其餘的都和我一樣,回了地方。回到地方,我們彼此之間都希望能搞得好,過得好。要搞得好,過得好,就得相互幫助,相互提攜,講義氣,講感情,“苟富貴,勿相忘”。所以在我有了放錢的名聲後,前麵說到的那個告訴我要靈泛點的戰友就來找我了。

    這個戰友來找我,是將他的一個朋友介紹給我,他那個朋友和他是一個村的,也當過兵。

    “一起扛過槍,一起同過窗,一起分過贓,一起嫖過娼”,中國四大鐵哥們中,戰友和同學最靠得住,另外二者則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,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。關係當然也鐵。

    這位戰友雖然曾勸我要學靈泛點,要學會去送錢送禮“放血”,以免在訓練中、在安排提拔上太吃虧,但他自己在訓練中也是個吃得苦的,成績優秀,故而也成了特警隊員。他介紹的同村戰友雖然不是特警,但也有一身好功夫。複員後,憑著一身好功夫,為一個開地下賭場的老板高薪聘請,替老板看場子。故而又被戲稱為場哥。

    和場哥認識後,我們不但特談得來,而且說來說去,竟然還有點藤蔓豆角親(青)。變成了戰友親戚。

    場哥看場子可謂揚其所長,正是大大地發揮了他的特長。加之他對看場子的工作兢兢業業、盡職盡責,很快就開創了新局麵。賭場老板自從得到他,那賭場便再未發生過“安全事故”,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好秩序。哪個混混敢來砸他的場子!一提起場哥,便都老老實實。若進賭場來賭,全都按規矩行事。贏了拿錢走,輸了交現金,連口頭抵賴的都沒有。

    賭場生意大發,老板賺腫。

    老板是個會用人的人,自然不會虧待場哥,場哥的腰包也鼓得滿滿。

    場哥本事好,便有人來投奔拜師,很快,他手下就有了幾十個徒弟。場哥不但本事好,而且工作兢兢業業、盡職盡責,別的賭場遂爭相競聘。

    麵對著爭相競聘的賭場,場哥不忘本賭場老板最先“慧眼識英雄”之德,自個兒不去,派手下的徒弟去。於是各賭場看場子的皆是場哥的弟子,皆打場哥的牌子。這些弟子們打著場哥的牌子,自然不但得將工作搞好,將場子看好,而且定期向場哥進貢。

    場哥以收費護賭致富,日進千金、萬金不但成為現實,而且一度是個保守數字。

    場哥有了錢,便也搞錢生錢,放起了利息高得嚇人、連我都咋舌的高利貸。我曾對場哥說,你放的那利息太高了,你得收斂一點,小心吃不了兜著走。場哥說,我放出去的錢,誰敢不還?老弟你放一百個心。

    場哥放高利貸迅速賺了幾百萬。

    場哥應了那句“男人有錢就變壞”的話。

    錢使得場哥忘乎所以了,他整天帶著弟子們吃喝玩樂,嫖賭逍遙、打架鬥毆,哪樣刺激來哪樣。

    吃喝玩樂、嫖賭逍遙、打架鬥毆對於場哥來說,其實不是他的致命傷。打架鬥毆,打贏的一方往往是場哥,輸了的“俯首稱臣”,還得納貢;吃喝玩樂、嫖賭逍遙,自然有他的弟子們買單,孝敬師傅。就說那賭吧,贏了錢是他的,輸了錢他不用掏腰包。他是贏打輸要。

    場哥敗落的致命傷,是他吸上了麻古、冰毒。

    如同一些明星吸毒一樣,該吃的都吃遍了,該玩的都玩盡了,隻有那毒品,沒嚐過。

    沒嚐過的便想試試。

    一個吸大麻的弟子對他說,師傅,這麻古好吸呢,吸了後,雲裏霧裏,如在仙境,那舒服,說不出,反正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,比搞女人還舒服。師傅,你也試一試。

    試一試就試一試。他場哥正是想試試沒試過的東西。他場哥還有什麽東西不敢試!

    這一試,的確舒服。的確是雲裏霧裏,如在仙境,想什麽,什麽就來……隻是這一舒服,便舒服得上了癮,再也不能自製;舒服得要吸更高級的,舒服得光吸都不行了,得紮針……

    這一天,當場哥找到我時,我嚇了一跳。

    “你,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?”

    看著骨瘦如柴的場哥,我驚訝地問。

    場哥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,說:“別問了,別問了,這原因你早就知道。他媽的,老子走背時運了,被八字先生說準了。”

    我盡管知道場哥是在吸毒,但沒想到吸毒的“報應”來得這麽快。一個五大三粗健壯如牛的漢子,一下就變得像個骷髏。古典小說裏有美人銷魂蝕骨之說,三國英雄呂布就是被貂蟬銷魂蝕骨,天天沉湎於酒色之中,人瘦了,力氣沒了,結果在白門樓被縛,掉了腦袋。這毒品,比美色更蝕骨啊!

    看著我那依然驚訝的神色,場哥說:“他媽的,那玩意碰不得,碰不得。老子要戒,戒,堅決戒。”

    場哥說“要戒,戒,堅決戒”說得有氣無力。

    盡管他說得有氣無力,根本就沒有真正要戒毒的那種語氣,我還是想接過他的話,鼓勵他下決心把毒癮戒掉。但我的話還沒開口,他就說:“戰友親戚,借點錢給我!”

    他說這話,比說要戒毒的話不但流利得多,而且堅定、鏗鏘,有不容人回絕的意味。

    不等我回話,他又說:“戰友親戚,相信我,我隻是暫時倒黴,我能挺過去的,背時運一完,又是好運。你還不了解我,還能不相信我?”

    我趕緊說:

    “相信你,相信你,你隻要把毒戒掉好運就來了。你在部隊時,那麽艱苦的訓練都挺過來了,還能挺不過這背時運。”

    我想用這些話引起他對部隊生活的懷念,以增強他對戒毒的信心。可他說的卻是:“戰友親戚,我向你發誓,借你的錢,保證按時歸還,一天也不拖欠,利息,先從本金裏扣掉。”

    他說出了一個很高的利息。

    麵對著這位戰友親戚,我無法轉移話題了。不把借錢的事談妥,他是絕不會說其他的。如果我說不借,這話無法出口。如果我說沒有錢,強調些自己的困難,那是對他撒謊,也是對他不負責。畢竟都是從部隊出來的,哪能“見死不救”,不幫忙是不行的。

    我把他自報的高利息砍掉了幾個點。

    我當時想的是,第一,戰友親戚,應該靠得住;第二,砍掉幾個點的利息不算太高,利息不是太高,風險不會太大,何況是我主動砍掉的,他會心存感激;第三,利息先扣掉,即使有損失,也已經降低。

    場哥借錢的事辦妥後,我留他吃飯,想讓他再好好回想當年……激發他的豪情鬥誌,早日把毒戒掉。他卻起身就走,說,飯就不吃了,感謝,感謝戰友親戚,等還錢時我請你,請你……

    場哥走了。

    我之所以還調錢借給場哥,除了他是戰友親戚,不能“見死不救”外,還因為我做了一個真正的好單。如果沒有這個好單支撐,我想幫他也幫不了。自己都沒有早飯米,還能幫哥們準備中飯?

    這個真正的好單是碰運氣碰上的,一個原來是幹部但已下海多年、自己說自己是“海幹”的人,進貨差了錢,要借六十萬,願意出八分的息。

    我已經吃過明老板之類的人的大虧,不敢借給他。

    “海幹”見我不願借,就把借款數目往下降,一降降到了六萬,而且隻借三天。說實在是急著要進一點貨。

    隻借六萬我也小心翼翼,先搞了個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調查,如同抓階級鬥爭查成分一樣,將他祖宗三代都查了個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六萬塊錢借給他,三天時間,他連本帶息還給了我。

    過了一段時間,他又來借二十萬。

    這二十萬還有三個老總擔保。

    我又對那三個老總擔保人進行了一番“祖宗三代”的調查,然後把錢借給了他。

    嘿,總算碰上了一個好人,這位“海幹”每月的利息都按時付來,從不拖欠。我又陸續借給他好幾筆,他都是按時付息。

    就是用他這按時付來的高息,我除了償還調來給他的錢的息外,其餘用以墊付別的息,雖然我自己一分都沒掙到,但總算減輕了一些壓力。

    這個“海幹”厲害,他看中了一塊地皮,以七百萬買下來,轉手以一千五百萬賣出去,一下就賺了八百萬。

    他是怎麽能以七百萬便買下那塊地皮的,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,隻能說明這位“海幹”不但有本事有非同一般的關係,而且來了運氣。

    他賺到八百萬後,將借我的錢全部還給了我。

    這也是我的運氣。

    做生意不講運氣是不行的。

    自這以後,隻要他缺錢就來找我,他一開口,我就調錢給他。

    這是我從事這個行當做得最好的一個單。凡是調給他的錢,他皆按時還本付息,中途從未變卦。

    這位“海幹”是個講誠信的人啊!

    由是我想,如果人人都像這位“海幹”一樣,還會有什麽看得見的刀光劍影、看不見的刀光劍影?我又想,這位“海幹”之所以講誠信,是因為在“海”裏時間久,翻過船,嗆過水,最終得出教訓,還是得講誠信,隻有講誠信才能把生意做好。可他這麽一個講誠信的人,為什麽到銀行貸款又貸不到?我又覺得自己這種想法實在太低級,太不上檔次,別說他搞的是個體企業,就是很多很有實力的大企業,想從銀行去貸些款來解決燃眉之急都不可能,銀行現在都不願意貸款給搞實業的,搞實業的企業,盈利率當然沒有搞虛擬經濟和國家協助壟斷的高,銀行追求的是高利潤,隻不過樣子做得冠冕堂皇。“海幹”原來也是搞實業的,沒辦法搞下去了,轉而瞄準地皮,他搞到了地皮自己並不去從事房產,轉手一賣,既沒有風險,又賺了一筆大的現金。“海幹”是被“逼良為娼”。我覺得他原來應該是個“良家婦女”。

    就是因了“良家婦女”這個好單,我不但又萌發了一些“豪情”,而且認為自己又開始了好運,隻要能多搞幾個這樣的好單,先前造成的困境就能度過。

    場哥走後,不時給我打電話,“匯報”所借的錢派上的用場,說一部分用在這個上麵,賺了多少;另一部分用在那個上麵,前景是如何如何的看好。末了反正是說感激的話,感激老戰友幫了他的大忙。

    我知道他“匯報”的目的是要我放心,要我相信他,日期一到,他就會把錢如數還來。

    我做夢都沒有想到,這位戰友親戚場哥,真正地把我給害慘了。

    在場哥不時打電話向我“匯報”的日子裏,場哥的嫂子來了。

    場哥嫂子一見我就說:“仇總啊,我弟弟真是搭幫你啊!是你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伸出了援助之手啊!如果沒有你,我看他是沒法過了,他就陷在那個爛泥巴坑裏拔不出來了。仇總啊,是你救了他,你是救了他的命啊!……”

    場哥嫂子雙手抓住我的一隻手,直搖。

    場哥嫂子的眼裏似乎噙著淚花。那樣兒,真像是專程來感謝我這個救命恩人,而且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我這個救命恩人。

    場哥嫂子的樣兒的確讓我感動,我忙說:“別這樣講,別這樣講,我和你弟弟也算是戰友,戰友有困難,理應相幫,理應相幫。”

    場哥嫂子說:“是啊,是啊,這世上,隻有戰友才是真心,隻有戰友才靠得住!搭幫他認識了你,搭幫他有你這個戰友親戚。”

    場哥嫂子繼續抓著我的手搖。

    場哥嫂子隻比場哥大一歲,場哥隻比我大一歲,場哥嫂子也就隻比我大兩歲。隻比我大兩歲的漂亮女人總是抓著我的手搖,搖得我有點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我想把被她抓著、搖著的手抽出來,她的兩隻手卻抓得蠻緊。抽是抽不出,隻有甩開她的手。但甩開她的手又實在不禮貌。

    場哥嫂子似乎覺察到了我這點心思,她一邊繼續搖晃我的手,一邊說:“仇總啊,你是我弟弟的朋友,也就是我的朋友;你是我弟弟的親戚,也就是我的親戚,你也就等於是我的弟弟。我喊你喊弟弟,好不好?”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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