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識無價生活有市

回鄉下老家，遇見小學同窗。我驚訝他的生育速度：“聽說你孫子都8歲了，上二年級，幸福啊。”嘴上恭維他，我心中並不買他的賬，甚至還有一些不屑。 鄉親們談起這位同學，大家都羨慕他。按照鄉下的生活軌跡，他20歲成婚，隨之孩子降生，啥也不耽擱，孩子長大了娶了媳婦，孫子又有了，還蓋了小洋樓。他踏踏實實的，都踩對點，生活很順溜。 “還好啦。鄉下結婚早，明年五十了，要做壽了。”他樂嗬嗬地說，“為生計每天忙到黑，哪像你們城裏人有自己的事業。” 我的事業？嗬嗬，我隻能說，在他鄉，我有一份職業，尚能養家糊口。 “名聲好一點，但很累人的。我看大家都羨慕你呢。”話雖然這麽說，但我的腰杆是直的，底氣是足的，一方麵因為我衣服光鮮，氣色紅潤；另一方麵感覺自己見的世麵多，比他厲害，生活比他有質量，而他孫子8歲沒什麽了不起，甚至他的生活都不值得一提。 這緣於我根深蒂固的觀念：生活的意義在於增長見識，尋找快樂，實現心靈的愉悅。 不過，當看到老同學老老實實做自己，挺知足很快樂的樣子時，我覺得自己的認識有偏頗，有必要妥善修正。 很早以前看過一個段子：一個美食家在一個荒涼的地方呆了三個月，沒吃一頓帶葷的菜，很懷念魚肉的滋味，於是畫了一條魚。他把畫的魚給當地的一位老婆婆看，問老婆婆吃過魚沒有，老婆婆回答說沒有。美食家說：您一輩子魚都沒吃過，真可惜了。老婆婆回答說：這東西我都沒見過，有什麽可惜的呢？ 眼不見，心不念，可惜從何談起？ 同時，我想起龍應台先生的湄公河之旅。有一次，她旅行到了這條會呼吸的大地絲帶。她看到，這裏的孩子有半數不識字，皮膚曬得很黑，衣衫也很破。比較小的男孩，幾乎都光著身子，依偎在哥哥姐姐的身旁，天真地看著人。他們每天在大河畔跟著父母種地、打魚，跟夥伴們在沙裏踢球。 與她同行的有一對荷蘭的夫妻。他們讓孩子穿上寮國的傳統服裝，肥肥手臂上還套著金光閃閃的手環，像個部落的王子。 最後，龍應台先生感慨：這些湄公河的孩子，距離船裏那打扮得像個寮國王子的歐洲孩子有多遠？可不可測量？ 龍應台先生希望孩子們能夠讀書，到更廣闊的天地去見識世界，但龍應台先生不是那些孩子，她不會知道那些孩子的快樂，正如人不是魚，不會知道魚的快樂一樣。 在我看來，這些孩子見識不多，但快樂不少，幸福指數並不低。他們的生活也仿佛提醒我：有時快樂要比見識來得重要。 想到這些，我豁然開然。下回，我要找孫子已8歲的老同學喝兩杯，同時向他請教，將所謂的見識溶化在杯酒中，變成知足、心安和從容，讓快樂深深紮根我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