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光之珠

時光如水，衝刷著生活之蚌的汙泥濁沙，留下了一粒粒瑩潔的珠子。 每一粒珠都由一滴心淚凝成。 一 童年對於我仿佛風車對於堂·吉訶德，與它搏鬥是一場徒勞。 童年在我心中盤成了一個情結。這情結仿佛一個永恒的蠶，無論我怎樣不懈地抽取痛苦的絲，也是抽不盡的。 於是，在正午的陽光下，我的身後也有陰影。 二 少女時代太匆促了，居然沒有留下一點紀念，哪怕一本夾著枯萎的薔薇的日記，一根褪了色的鍛帶，一封稚嫩的情書。 沒來得及做一首少女的詩。我知道生命是不能回首的。我把如詩的年華放飛到書的森林，竟沒能捕捉到幸福的青鳥。 三 當漫長的學生時代結束，發覺自己活得太飄渺，就千方百計地同俗、從俗。如今同了俗，從了俗，每日思量柴米油鹽，又希望在不遠的山坡上，有幾枝浪漫的梔子花悄然開放。 四 我迷戀戲劇，喜歡麵對活生生的演員，欣賞這樣的場麵：摯愛、仇恨、震驚、羞憤、衝動糾合在一起，為此我常常激動不已。 向往在情感鬱積了許久之後有一次總的噴發，向往一場轟轟烈烈的演出。 然而生活之河不緊不慢地流淌著，我把自己刻板成了一座鍾。 五 有時對眼前的生活抵擋不住了，也會在朋友們麵前流露脆弱，而朋友們多是生活中的大手筆，常常對我一語中的：活得太不瀟灑。每每這時，我都誠摯而痛心疾首地承認，的確，我活得沉重，因為我心中總有不可拋舍的，這使我的身心都受了羈絆。 那不可拋舍的是愛與文學。 愛終不能頓悟。愛是一輩子也參不透的禪。而當我在如潮的人群中感到徹骨的孤獨，我會把文學擁得更緊…… 六 我是那種在生活中寫散文的人，這注定了我的詩意，也注定了我的慘敗。 其實許多眼淚流也流過了，路終要走的。隻願那最珍貴的一滴淚，化成掛在心口的一顆明珠。 （《大地》1 9 9 7 年第1 1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