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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節 與民同樂

作者:李道英字數:2752更新時間:2019-09-21 12:08:34
慶曆五年(1045),慶曆新政失敗,範仲淹、杜衍、韓琦、富弼相繼罷去,歐陽修亦因向仁宗上《論杜衍範仲淹等罷政事狀》遭誣而被貶為滁州知州。這對歐陽修無疑是政治上的重大挫折與打擊。滁州宋代屬淮南東路,州治在今安徽省滁州市。這裏在五代是用武之地,兵連禍結,民生凋敝。入宋經過近百年的休養生息,雖賦稅繁重,但社會相對安定,可謂一塊世外桃源。歐陽修雖含冤至此,心懷鬱憤,但他是一個豁達大度之人,又寬簡治滁,百姓安樂,他也有自己的快樂之處,這從他寫於慶曆七年的《畫眉鳥》一詩可知:“百囀千聲隨意移,山花紅紫樹高低。始知鎖向金籠聽,不及林間自在啼。”此詩名為詠物,實則詠懷。詩以畫眉鳥自喻,以其在琅耶山“山花紅紫樹高低”的優美環境中“隨意移”“自在啼”,來暗喻自己來到滁州,擺脫了朝廷上的派別鬥爭,置身於政治鬥爭的漩渦之外,能無拘無束生活的愉快心情,真有一種“解放了”的感覺,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愉悅。而其在滁州之樂,在其寫於慶曆六年的《豐樂亭記》中表現得尤為充分。 豐樂亭,在滁州幽穀紫微泉上。《滁州誌》引呂元中記曰:“歐陽修謫守滁上,明年,得醴(lǐ)泉於醉翁亭東南隅。一日,會僚屬於州廨(xiè,官吏辦事處),有以新茶獻者,公敕吏汲泉未至,而汲者仆出水(跌倒把水灑了),且慮後期(擔心誤事),遽取他泉以進。公已知其非醴泉也,窮問之,乃得他泉於幽穀山下。文忠博學多識而又好奇,既得是泉,乃作亭以臨泉上,名之曰豐樂。”歐陽修在《豐樂亭記》的開篇即簡介了疏泉建亭的情況:“修既治滁之明年夏,始飲滁水而甘。問諸滁人,得於州南百步之近。其上豐山聳然而特立,下則幽穀窈然而深藏,中有清泉,滃(wěng)然(水勢盛大)而仰出(向上噴湧)。俯仰左右,顧而樂之。於是疏泉鑿石,辟地以為亭,而與滁人往遊其間。”在介紹了豐樂亭周圍優美景色之後,文章筆鋒一轉,用相當的篇幅追敘唐末五代這裏幹戈用武的曆史,以及“宋受天命,聖人出而四海一”“百年之間,莫然徒見山高而水清”。滁州之民“安於畎畝衣食,以樂生送死。”既稱頌了宋王朝的功德,也反映了今天滁州的安定環境、太平景象來之不易。接著,文章又寫自己治滁的感受:“修之來此,樂其地僻而事簡,又愛其俗之安閑。既得斯泉於山穀之間,乃日與滁人仰而望山,俯而聽泉,掇(duō,采取)幽芳而蔭喬木,風霜冰雪,刻露清秀,四時之景,無不可愛。又幸其民樂其歲物之豐成,而喜與予遊也。”極寫這裏四時風景之可愛,滁民樂其獲得豐收而喜與己遊,以及自己對州民的教化,歸結到“豐樂”二字,不僅突出了與民同樂的思想,而且也包含著對自己治滁政績的肯定。當然,說自己“樂其地僻而事簡,又愛其俗之安閑”,既有其真實的一麵,也隱然表達了自己對貶官的不滿之意,因為我們知道,歐陽修並不是一個樂“地僻”“事簡”愛“安閑”的人物。文章最後說:“夫宣上恩德,以與民同樂,刺史之事也。”這既是說自己給亭子命名的理由,也是畫龍點睛地道出自己寫此文的用意:頌皇上功德,與百姓同樂。 作為一個封建官吏,能做到與民同樂,已屬不易,尤其是在貶官之後,更為可貴。此文小題大做,於生動平易的記敘中談古說今,指點時政,委婉生動,餘味不盡。近人陳衍在其《石遺室論文》中說:“永叔以跋序、雜記為最長,雜記尤以《豐樂亭記》為最完美。”說“最完美”,雖然有言過其實之處,但說是一篇優秀之作,當受之無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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