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節 以直報怨

歐陽修一生多以直道結怨於群小，屢遭誹謗而被逐貶，但他個人修養極好，從不對誣陷過自己的人耿耿於懷，更不伺機報複。他曾說自己平生學習所得，覺得“惟平心無怨惡為難”，即是說，人生最難的事是能平心靜氣不去怨恨為惡之人。他引孔子“以直報怨”的話自勉，從不帶個人喜怒情緒對人對事，即使是曾經要置他於死地的仇人，事過之後，也心中坦蕩，沒有絲毫敵意。 如歐陽修被貶滁州，完全是諫官錢明逸捏造緋聞所致。滁州之貶，是歐陽修仕途中所遭遇的最為沉重的打擊之一，按說，他視錢明逸為仇人，至死對其一辭不恕也不為過。但歐陽修並沒有這樣做。十餘年後，歐陽修在輾轉數州後回到朝廷，在京城遇到錢明逸，絲毫不以為意，多次同錢明逸一起宴飲，宛如老朋友。後來歐陽修在中書省任參知政事，而錢明逸從秦州罷官歸來，歐陽修不計前嫌，複用其為翰林學士。 再如禦史蔣之奇。蔣之奇妄誣歐陽修與兒媳有曖昧關係，使身為宰輔的歐陽修聲譽和身心均遭極大傷害。對這樣的小人，歐陽修也沒有視之如寇仇。歐陽修知青州、充京東東路安撫使時，蔣之奇哥哥蔣之儀知臨淄縣，歐陽修正是他的頂頭上司。蔣之儀“為二司所不喜”，被人誣告。蔣之奇以此事拜托歐陽修。歐陽修經過認真了解，知道蔣之儀沒有其他大問題，於是盡力保全了他。 再如對呂夷簡。奸相呂夷簡結黨營私，以“黨人”誣陷範仲淹等，歐陽修也大受其累，是歐陽修貨真價實的政敵。他在相位二十餘年，使國家內外交困，幾乎壞了天下。對其罪惡，歐陽修至呂夷簡致仕都毫不寬恕，稱之謂“奸邪巨蠹”。而對於呂夷簡的兒子呂公著，歐陽修並不因其父之罪而對其心懷偏見，而是實事求是地予以推薦。如其在《薦王安石呂公著劄子》中稱：“司封員外郎呂公著，是夷簡之子，器識深遠，沉靜寡言，富貴不染其心，利害不移其守。”“公著性樂閑退，淡於世事。”於是竭力推薦他出任諫官之職。 於此可見，歐陽修在對待惡人的問題上，是極有原則和分寸的：凡損害國家利益的惡人，他是決不寬恕的；而對於那些傷害過、甚至是惡意傷害自己的人，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，確能做到胸懷坦蕩，不計個人恩怨，“以直報怨”，充分顯示了他的君子風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