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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雞足山中(1/5)

作者:熊召政字數:20082更新時間:2019-09-21 23:22:52

    一 佛性的光輝

    丹桂飄香的九月,我同一班朋友,從昆明出發,專程遊了一趟雞足山。

    雞足山古名清巔山,又名九曲山。在大理地區的賓川縣境內,麵積約五十平方公裏。峰巒攢簇,盤曲九折,前伸三支,後拖一矩,宛如雞足,因此山以形名。

    雞足山的出名,與釋迦牟尼的大弟子迦葉尊者有關。

    《五燈會元》記載:

    說偈已,(迦葉)乃持僧伽梨衣入雞足山,俟慈氏下生。即周孝王五年丙辰歲也。

    《曹溪一滴》亦有記載:

    一日因阿難問曰:師兄,世尊傳金縷袈裟外,別傳個什麽?迦葉召阿難,阿難應諾,迦葉曰:倒卻門前刹竿,著即付給與阿難尊者。複以夙約必別於阿世王,入雞足山席地而坐,自念今我被糞掃服,持佛僧伽黎,必經五十七俱胝,六十百千年。至彌勒出世,彼時阿難親刻尊者像一尊,遺於華首門,今迦葉殿所供小像是也,出自古通。

    另外,《大唐西遊誌》,《法顯傳》等書均有同類記載。迦葉是釋迦牟尼十大弟子之一,中國禪宗把他列為傳承佛法的第一代祖師。據說,迦葉持著一件金縷袈裟,帶著舍利佛牙,來雞足山傳布佛教,並入定於雞足山主峰天柱峰下的華首門,等待彌勒菩薩的出世。至今,山中尚有多處迦葉的遺跡供人憑吊。但是,上述的記載和傳說,尚未得到史料證實。從時間和當時印度佛教活動的範圍來看,迦葉是不可能來到雞足山的。為此,曆代學者與佛教中人一直爭論不休。學者重考證,僧人據佛典,各有所恃,互不相讓。這也算是佛教的一大懸案了。

    盡管這種爭論還會曠日持久地沿續下去,雞足山因為迦葉而成為了佛教名山,卻已是不爭的事實了。

    中國的佛教在唐代已是鼎盛時期,那時的雲南,雖然屬南詔國,但中原的佛教,已影響到滇西。宋代,南詔國脫離了中原的統治,直到元朝,忽必烈消滅了南詔國,滇西才重新並入中國的版圖。佛教作為中原文化的一部份,這期間在滇西的傳播達到了高潮。整個滇西,幾乎已是“無山不廟,無廟不僧”了。而雞足山的佛教,這時也進入了全盛時期。全山有36寺,72庵,僧侶最多時有5000多人,成為了名符其實的佛教名山。由於元朝的曆史太短,雞足山留下來的佛教史跡,多半是從明代後半葉開始的。此前的唐、宋,雖然禪宗大興於中原,但棒喝之風,公案之習卻不曾擾動雞足山的暮鼓晨鍾。作為名山,宋人撰寫的《洞天佛地記》亦把它遺漏。而像李、杜、歐、蘇這樣的唐宋時期的大文豪,也沒有誰登臨賞玩過雞足山的高峰深壑,為它的林泉風度留下隻言片語。

    作為山,雞足山是古老的;作為名山,比之中原大地的三山五嶽,雞足山則又年輕得多了;作為佛教名山,盡管它有最古老的傳說,盡管明朝的大錯和尚,已把它與五台、峨嵋、普陀、九華並稱,但因其地偏遠,在國內的影響力,卻不能和四大名山相比。本世紀來,雞足山名聲漸遠,特別是八十年代以後,國務院將雞足山列為重點佛事活動場所向外開放,加之交通條件的改善,雞足山的遊客與香客,才逐漸增多,現每年上山旅遊者,都有十幾萬人次。

    我們一行,三部車子十一個人,昨天下午從大理出發,在賓川縣城吃過晚飯,爾後披著濃濃的夜色,馳上雞足山的簡易車路,一路之險,不可名狀。來到我們下榻的滿月苑旅店時,已是深夜十二時了。斯時山高月小,蒼岩如墨;鬆風起伏,鍾鼓不聞。加之這旅店的電燈隻供應到晚上十點鍾,每間房隻分得一根蠟燭照明。大家本已疲乏不堪,於是便免了夜遊或者夜話的興趣,各自睡覺去了。

    當清脆婉轉的鳥啼,將我從睡夢中驚醒。睜眼一看,隻見一團一團的濃綠,同柔和的曙光一道,從窗縫中直往房間裏擠來。急忙披衣而起,洗漱畢,走出滿月苑的大門。

    這時,我才看清這旅店是在山腹之中,周圍的千萬樹鬆栗,堆嵐聳翠,形成一堵堵豐腴而又潮潤的綠色的峭壁。滿月苑便在這叢叢峭壁的底部。

    順著滿月苑右側的一條窄僅盈尺的小路散步而去,這小路兩旁長滿了蕨草與香蒲,它們的莖葉上綴滿了露珠。走了不過十幾米遠,我的兩隻褲腿已經濕透了。小路通向一麵生滿灌木的緩坡,走到那裏,我忽然聽到琤琤琮琮的水聲。尋聲望去,隻見前麵不遠,又是一道深不可測的峽穀。原來我們並不是在底部。這道峽穀從我的腳下垂下去。縹縹緲緲的林木,仿佛煙縷一樣嫋嫋升騰。偶爾有幾塊岩石,突兀於林木之上,滿覆蒼綠的地衣。斷續的水聲便是從岩石與林木的底下升上來的。獨自佇立在菖蒲叢中,沐浴著溢彩飄香的翠雨和翻崖噴雪的溪聲,頓時,我的內心充滿了出塵的喜悅。

    近年來,我常遊名山大川,也走過一些佛教名山。雖然都有名,但其內質卻迥然相異。黃山、張家界一類,以岩峰丘壑之奇特為勝,普陀、九華一類,其山形以渾厚質樸見長。這符合佛家的樸實無華的宗風。看來菩薩道場的遴選,也有共同的美學原則可尋。按佛家的觀點來看,一切萬物皆含佛性。既然一切萬物,當然就包括山川草木了。任何一種生命形式都值得讚歎,山川草木也有各自的生命形式。林木青又黃,花草凋又開,嵐霧的卷舒,溪泉的流動,便是各自生命的智慧活動。各種各樣的活動中,光中、聲中,皆有佛的存在。來到雞足山的第一個早晨,麵對眼前的山水所給予的幽玄的意境,被我攜上山來的不可思議的世界,不可理喻的人生,頓時都消融在佛性的光芒之中。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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