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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孤山踏雨(1/2)

作者:熊召政字數:5714更新時間:2019-09-21 23:22:55

    一

    車過斷橋,隱隱孤山浮在車窗外,我想到了一首詩:

    春雨樓頭尺八簫,

    何時歸看浙江潮?

    芒鞋破缽無人識,

    踏過櫻花第幾橋。

    這首膾炙人口的詩作是蘇曼殊的。蘇曼殊是一個廣東商人在日本經商時,與一日本女子私通生下的孩子。生下三月,生母棄他而去。這麽一個混血私生兒,在那個時代,那樣一個家庭,難免要受到種種歧視和虐待。這導致他怪癖性格的形成,最終出家當了和尚。

    蘇曼殊的才情很高,寫小說、繪畫、寫詩,無一不能。本世紀初的那些文化人,像柳亞子、章太炎、陳獨秀、陳去病等,都是他的朋友,據說,他學詩的老師還是陳獨秀呢。

    蘇曼殊1918年5月2日病逝於上海廣慈醫院,享年三十五歲。當年6月9日正午葬於杭州西湖孤山北麓,西泠橋南岸。至今,孤山的旅遊指南上還標有“蘇曼殊遺址”。不說墓而說遺址,我想,十之八九,那墓是毀了。

    除了蘇曼殊的墓,孤山還葬了另外一名詩人,即“梅妻鶴子”的林和靖。這兩位詩人倒真是給孤山添了不少逸氣。不過,說得中肯一點,林和靖是逸中見奇,曼殊和尚則是奇中見逸。

    我認識蘇曼殊,是從他的“燕子龕詩”開始的。後來得知他葬在孤山,於是,我來西湖旅遊的第一站,便是孤山了。

    早春二月,乍暖還寒。斷斷續續下了半月的春雨,今日仍不見稍歇,買了孤山公園的門票,踏上山中小道,才感到幽靜得怕人。一團一團的樹影,一蓬一蓬的雨霧,一聲一聲的鷓鴣,一折一折的山道,讓你忘卻近在咫尺的車水馬龍的杭州,而生就一股肅穆的出塵的懷想。

    在山道上拐來拐去,目的是找到蘇曼殊遺址,可是這遺址仿佛是在跟我躲迷藏。走了個把小時,看到了林和靖的放鶴亭,還有一個把中國饅頭傳到日本去的什麽人的紀念碑。不肯謀麵的,還是這個蘇曼殊。

    二

    曼殊生活的年代,是清末民初那一段劇烈動蕩時期。昏庸腐朽的滿清政權滅亡前的垂死掙紮,一個個竊國大盜的粉墨登場,導致軍閥連年混戰,華夏大地生靈塗炭。斯時,以孫文為首的革命誌士,旨在推翻帝製,建立共和。曼殊曾加入其中,那時,他的詩中是很有豪氣的:

    海天龍戰血玄黃,

    披發長歌覽大荒;

    易水蕭蕭人去也,

    一天明月白如霜。

    《以詩並畫別湯國頓》

    但是,時代的惡流使曼殊深感前途無望。他的性格和願望,決定他不是本質上的革命者,而隻是一個放浪形骸、尋求超脫的智者。於是,他改變了吟唱的基調:

    萬戶千門盡劫灰,

    吳姬含笑踏青來;

    今日已無天下色,

    莫牽麋鹿上蘇台。

    曼殊葬於孤山,這並不是他本人的意思。我想,這該是柳亞子、章太炎等朋友為他選定的。孤山之於曼殊,其品位與韻致應該是極其吻合的。曼殊之“孤”,孤在內心。既有孤苦,也有孤憤,更多的恐怕是孤情了。

    曼殊留下的詩作,最多的是愛情詩。這個常以“詩僧”自許的才子,成年後,一直在學佛與戀愛這人世的兩極中搖擺。佛要求人們“離一切相”。“相”,簡言之,即客觀世界的一切誘惑。離一切相,首先要離的就是情。但曼殊離不了的,就是這個情字。盡管他寫過:

    白雲深處擁雷峰,

    幾樹寒梅帶雪紅;

    齋罷垂垂渾入定,

    庵前潭影落疏鍾。

    《住西湖白雲禪院作此》

    但是,禪對於他並不是約束自我的一種“戒”,而是他尋求內心解脫的一種“慧”。“戒”與“慧”連在一起,即可生出一心向佛的定力。單單一個“慧”字,追求的是不受佛門限製的精神境界的絕對自由。他寫過這麽一首詩: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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