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到的秋風把樹木的枝葉都刮得簌簌發抖的時候，文莉懷孕已經四個月了。這樣的時候，文莉再出門，我就要給她披上薄圍巾了。文莉說：“你這樣會寵壞我的，表哥。我不應該被這樣嬌慣著。”我卻覺得林隱市的寒氣已經愈發深重了，也許是我的身體變弱的緣故，我總害怕這種寒氣會侵蝕到文莉的身體裏去。我甚至希望我們的“環城水係”也能流淌出溫暖的空氣，形成一個四季如春的小氣候，這樣我們閑逛的時候，就不會受到來自周圍的冷空氣的侵襲。我把我的想法對著楊禺講了，我的這個老同事，竟然頭一次對我的想法嗤之以鼻：“衛總，你是在異想天開呢。這件事情幾乎沒有什麽可操作性。除非我們將工程移動到南部山穀裏去。靠人力，我們怎麽敢做這麽大的改造？這又不是蓋蔬菜大棚！”聽了楊禺的話，我隱隱失望了。
這是10月上旬的一個上午時分，我和文莉坐在草地上時，有炊煙從工棚的一角飄起來。我總能嗅著風聲，聞到小米飯的清香。這一天，我們就踱步到那裏去了，看守工地的一家人，竟然是從三門峽市來的。他們和我拉呱著話，還盛了小米飯給我們喝。文莉突然指著一個小女孩給我看：“表哥，這就是我抱過的那個女娃啊。”我扭過頭去，果然瞧見一個穿了小夾襖的女娃娃，正眯了眼睛看樹上的鳥兒呢。大半年不見，女娃明顯長高了，隻是鼻子下麵依舊拖著一條長長的鼻涕。文莉照舊招呼女娃過來，用衛生巾把孩子臉上的髒汙擦幹淨了。孩子的娘出來，看了我們一眼，用一塊抹布把一條凳子擦拭了一下，要我們坐。我和文莉謝過了，轉身離開，那個小女娃卻突然叫了一聲：“媽媽。”話聲剛落，孩子的娘就把巴掌對準孩子的屁股狠狠地打下去了：“是阿姨。不是媽媽。”
孩子立刻哇哇大哭起來，哭著哭著淚水和鼻涕又糊了滿臉。一會兒工夫，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。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那樣委屈的哭聲，這個女娃把我們的心都哭疼了。文莉走了回去，掏了塊糖給孩子吃，孩子才抽噎著停下來了，隻是眼睛不時地往她媽媽那裏瞟。
文莉說：“大姐，怎麽下這麽重的手啊？”說完，她自己卻臉紅了，好像她已經是孩子娘似的。
回家的時候呢，我看見文莉的眼睛也紅了。
後來我對往事的回憶，也常常從這時候開始。那一天，我心裏一直不安定，似乎有著某種預感似的，一直在等待著一件事情發生。文莉吃過午飯，到外麵散了一會兒步，說了聲“困”，就要到臥室裏睡覺去了。在這之前她還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，我感覺到她的吻在我的身體裏擴散開了。我就衝她做了一個鬼臉，把她給逗樂了。她俯身摩挲著我的腦門，那種溫柔使我十分心醉。我還盼望她在客廳裏多逗留一會兒呢，吃了飯就睡覺，把身子都睡酥了……但她的眼皮子開始打架了……她在臥室裏躺下來，合上眼睛的刹那還喊了一聲：“表哥，我要睡著了。”她的聲音已經變得軟軟的，情意綿綿。我出了院子，在台階上站住了，抬頭看天。天陰沉沉的，好像要落一場秋雨了。
文莉的手機就是在這時候響起來的。她的手機飯前放到客廳裏了，因為屋子裏太靜了，所以那鈴聲聽起來就特別刺耳，它快把臥房裏的文莉給吵醒了。事實上，她已經醒來了。她剛剛支棱起身子，準備下地來，就聽到我的腳步聲響，“你急著接電話，卻忘了把腳步放輕了。”她還忘不了在事後數落我。我拿起手機，剛說了一聲“喂，你好”就覺得奇怪了，電話裏發出一聲輕咳：“你是誰？我找文莉接電話。我是她姐姐。”我心裏一個愣怔，突然就覺得胸口有些跳。那邊卻是靜靜的，說完話就沉默了。我鬼使神差地說了句，“文莉剛剛午睡”，她也是沉默著，並沒有多少驚詫。
是過了十來秒鍾她才說話：“你是誰？表哥？”我停頓了一下，看看外麵，一陣風把樹葉刮來，在玻璃上露一下麵就飛出去了。我突然覺得深灰的天色變得很低了，連空氣都是悶悶的……那一邊，文惠的聲音漸漸地不對了。她高了聲問：“文莉是住在你這裏嗎？”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