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個星期過去了，我仍然沒有收到回信，漸漸地就有些失望了。我沒有對文莉說起寫信這碼子事。我們的生活仍舊一如往常。隻是夜裏睡下時，聽著文莉的輕鼾，我就湧動著一陣陣雜亂的情感。我知道，這樣寧靜的生活中潛伏的波瀾最為可怕，如果不把問題及早解決掉，那這問題遲早會冒出來，給我以狠命一擊。我閉上眼睛，就能夠看到文莉離開我的一幕：當時旭日升起，廣闊的天地間，白雪掩映著澄紅的日光，宛如傳說中的琉璃世界。文惠在前，文莉在後，再往後，則是她們的媽媽，她們一步一步地離開我，奔向那對我來說尚屬未知的旅途。我舉起攔阻的手，但僅僅兩句輕斥就使我無法繼續了。這樣想著，我就眼淚橫流，枕巾濕了一大塊。
這樣的擔心絕非多餘，起初我還滿心憧憬，後來才漸漸認定反對的力量占了主導。而且最為關鍵的人物都站在反對的一邊，我勢單力薄，無法說動她們，隻能寄望於上蒼的憐憫，我祈禱上帝發現我的不安，我還寄望於我的想法能夠打動文惠，如果她明白這種愛情對我和文莉的意義，她就可能將高貴的同情和信任賜予我，我相信，我會對她感恩一生。其實我在信中所言句句屬實，在天地昏懵的夜間，我難以入眠的時刻，我再度以同樣的語氣訴說。這種時候，這些訴說在我的心裏流淌成河，我的訴說像“環城水係”裏的水一樣清澈，但伴隨著這些訴說淌下來的淚水，卻如同黃河水一樣渾濁。
那天早晨刮了好大的風，房屋、街道、樹木都被吹刮，天地間一片灰白。時近深秋，林隱市已經有了清冷之氣。我開車出門，因為看到文莉身體犯困就沒有喊她起床。臨走前我依慣例吻了吻文莉睡意闌珊的臉。她咕噥著什麽，轉了個身，並沒有醒。我非常欣慰她有良好的睡眠，如果她懷了孩子睡不好覺，那才會使我深深擔心。我注視了她的臉一分鍾，確定她睡得平穩，沒有做什麽噩夢，才轉身出門。多年來我養成了一個良好的習慣，除了身體實在疲憊起不了床，我總會在第一時間抵達工作崗位上，哪怕沒什麽事，我也寧願在辦公室裏喝上幾口茶，想一想下一步的打算。我承認，我和文莉在一起後，有一些天，因為纏綿於床塌，我是破了幾次例。但這是人之常情，我相信你能夠理解。
你不能理解的是，那一天，我到達公司後，為什麽沒有直接上樓，而是將車停好後，先轉身去了傳達室。多年來，我從未光顧此地，一般情況下，如果有信件寄達，隻要寫著“北嶽集團董事長衛中華收”，我在第一時間就會見到，這些信件，文莉會幫助我處理，即便寫著“衛中華親啟”，隻要我不在，文莉也不用征求我的同意就可以拆閱。我的生活裏沒有向文莉隱瞞的地方，她也深知這一點。但在這些天裏，我總是會先於信件轉送上去之前，向那個彎腰駝背的老王詢問是否有來自京城的寄我的信。起初老王詫異著，還一度告訴我說，“隻要來了信我就交給您，衛總您大可放心”，我還嫌他羅嗦，但時間一長，連我自己也對這種舉動產生了懷疑。接二連三的失望，把我的心情弄得糟透了，在等待回答的這些天裏，我就像一個參加了高考的孩子在盼望大學錄取通知書的到來，我眼巴巴的樣子，如果被人瞧見，一定會留以笑柄。
但是這一天，不用我進門，老王就出來了。他遞給我信件的刹那，我的眼睛微微亮了。我看到落款，就知道這一次，我或許有希望了。我謝過老王，急急上樓，我的樣子，一定還會讓他繼續詫異，說不定還會忍不住同人談起。但我已經不在意這些了。
接下來，我懷著等待判決的心拆開了信……
薄薄的一頁紙。
信紙上的字，少得可憐。同我的那封長信相比，簡直不值一提。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