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卻是字字千鈞。
表哥：
見字如晤。
我在這裏稱你為表哥，是我懷了溝通的心願，我想你必然明白我的心意。我之所以遲遲難以提筆回信，是因為接下來的這些措辭，對我來講，實屬千難萬難。我完全明白你對妹妹的一片癡情。我呢，作為表妹，原也尊重你、敬仰你，所以，希望我們在相互理解的基礎上，對表哥你和妹妹的事，做一個清晰的評判。
我現在這樣告訴你：我爹娘和我，是明確反對妹妹和你在一起的，這其中的緣由，不言而喻。你既已在信中向我敞開了肺腑，我就同樣坦誠地告訴你我心中所想：這幾天，我一直在琢磨，如何使你們既可以不傷害彼此，又能夠明白無誤地分開。你大概也知道，我娘誠心向佛，對大地上的萬千生靈，都懷了良善之心，我秉承娘的教育和性情，也不是凶惡之徒。所以，不管我怎麽講述我們的這個決定，都希望得到你的諒解。但是，如果你一味覺得隻有和妹妹在一起方能滿足，那我隻能以最直接的語言告訴你：
這是絕對不可能的。你們的年齡差距是其一，雙方涉及表親關係為其二。至於其他的，就不多言了。關鍵的是，如果你珍愛妹妹，作為年長的表哥，你應該有舍棄之心，對你來說，放手未必不是一種高尚的選擇。我知道這話在你聽來會覺得殘酷，連我自己都知道我說出這話所包含的意味，但是，無論你，還是妹妹，都別無選擇。
謹祝幸福。不敘。
我的心涼了。那天的氣候，差不多是入秋以來最冷的一天。我的心，也變成了一鍋糊塗粥。要講得清清楚楚，比較困難。一會兒，我覺得文惠的話完全錯誤，她完全是出於一種奇怪的目的才這麽做。我對她的憤恨，無可掩飾，我怎麽能夠掩飾呢？我不是聖賢，我隻是深深地愛上了一個年輕的姑娘，覺得惟此，才可以使自己活得有價值。讓我高興的是，文莉也把她最純真的愛，給予了我。我相信我們的愛坦蕩無私，天地日月可鑒。又一會兒，我覺得自己混帳透頂，既沒有自己的尊嚴，又沒有廉恥，我把自己視作人渣，世界上最大的壞分子。我希望自己能夠如文惠所言，還文莉一片自由，一片幸福。後退一步天地寬，興許我這樣做了，還可以得到她們的諒解。興許她們的心情會被軟化，高興之餘或許會改變主意，同意我們在一起。我這樣操之過急，死不放手，隻能極大地惹起她們的怒火。我心裏混亂之極，不知道該做什麽樣的決定。我拿了喝水的杯子，呆呆地端了半天，水都涼了，還沒有送至唇邊。我甚至想，莫非連文惠她們都嫉妒我們在一起的幸福？那種嫉妒心，即使親人都無法免除，她們的激烈態度，是否正好反映了她們最隱秘的內心？但我馬上覺得自己是“以小人之心，度君子之腹”，我咬牙切齒，無比痛恨自己的優柔寡斷，我愁容滿麵，深深的絕望使我無法遮掩自己的情緒，我差點兒就眼淚漣漣了，但這是在辦公室，我隻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吞。
我思考了大半個上午，我關門閉戶，大門不出，二門不邁。那個上午，有人敲門我也沒有開。開始時我還心存猶豫，後來就有些破罐子破摔。我相信這時候我見人莫過於自己靜坐。沒有人能夠聽懂我心裏撕裂的聲音，我已經被那種聲音掩埋起來了。碰上了這樣的事，我根本無法冷靜下來，但這樣的失去常態，使我覺得別扭，心裏梗得慌，像在身上勒了好幾道麻繩，而且拴了死結。我察覺了這一點，但沒有力量來改變了，那時候，塵土已經在窗外彌漫，鉛灰色的雲團，越壓越低，劈裏啪啦的雨點，帶著秋風裏的寒氣，降落在“塞外古城”林隱市的大地上。 本章已閱讀完畢(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!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