默認冷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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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節 虛空(1/2)

作者:閆文盛字數:5820更新時間:2019-09-22 08:05:21

    文惠和她娘來的時候,竟然帶了厚厚的行李,像要打持久仗的意思。我去迎接,兩個人的臉都冷得像霜,這一次的寒潮更為嚴重。我上前搭話,兩個人都不太回應。這一天是12月15日,她們果然堅持不到家,就在附近的賓館住下。文莉心裏慌慌地去見了文惠和她娘,回來後大半天話也不說一句。我站在一邊,想問問她母女見麵的情形,卻看著她臉色中的淡漠,心裏如同刀割。這種痛楚前所未有地加深了。她僵僵地坐了會兒,方向我說:“我口渴了,表哥。”我就忙不迭地去倒水。她的唇輕輕地就著杯沿,臉色依然繃得緊緊的。我給自己壯了半天膽子,方靠近她的身邊,抱住她。兩個人如此沒有距離,卻各自懷著心事。我心裏盡管懷疑著,但還是有所期待。這種期待卻是一天天地落空了。我隨同她去的時候,文惠和她娘都表示出對我極不歡迎的姿態。母女幾個見了幾天麵,似乎都在吵,每一天回家來,文莉的臉色都變得冷峻,她有時甚至離我遠遠的。好幾次,我伸手抱她,她都是猶豫著,半推半就著,我的手環住她的腰了,她才突然醒悟了似的,把我緊緊擁住。我看得清她心裏的動蕩,卻找不到可以使她緩和下來的辦法。

    現在,她又坐在床沿上,一言不發了。她看著我拉緊窗簾,看著我鋪床,看著我擰亮台燈,看著我將被角拉齊整了,將她的身體都用被子蓋好了,她卻依然局促著,思想離我遠遠的。這種情形落在我記憶的底版上,像反複播映的電影鏡頭,我心裏如同塞滿了淤積的泥水,嘩啦啦左右衝刷,我的手如同胡了滿手的塵灰,抖索著,但就是抓不住她的手。和文莉之間,竟然變成了這樣,我陷入深深的自責。我一開始自責她就心軟了,但日子依靠這種自責來維持,兩個人都感到了疲憊。

    這是第三天了,大家一起在家裏吃晚飯,這一天,所有的人都在場。我舉起杯來,同文惠、她娘、她爹,還有虎弟,最後才是文莉一一碰過,我哽咽著說:“大家一起喝了這一杯,這一杯是我敬給舅舅舅媽的,我給您二老賠不是。”文莉娘抬了頭,眼中閃閃發亮:“你要我們喝這一杯,就要答應我們一件事情。”我說:“不說是一件,就是一百件,我都答應。我隻有一個請求,您也知道,我現在當著全家人的麵,就求求您同意了我和文莉的事……我這心裏,隻這一個願望。我的生命中,不能離開文莉。”我說了話,淚水就掉入杯子,“撲通”一聲,那聲音清清亮亮,所有的人都聽到了。然後我就看到,先是文莉娘,後是文惠,都把杯子放回了原處。

    文莉娘就著我的話頭,說:“你這個人什麽都好,就是固執得要命。我不說了,說多了我們就可能會吵起來,我可不願意當著大家的麵和你吵。她表哥,我覺得跟你說得很明白了,可你就是不聽。你們差了這麽大歲數,你得為文莉想想,她這輩子,還有多遠的路要走?你要我怎麽答應你?”

    說著話,她就轉了頭:“他爹,你說呢?”

    然後她卻又顧自說下去:“我現在必須把話說在桌麵上,不管你們怎麽想,但事情明擺著,你們不可能在一起。文莉,你也得及早收了心。她表哥,你怨怪我,我也認了,不過我是孩子的娘,我不能不為文莉的將來著想……文莉,你要是認為我還是個合格的娘,就聽我的話吧,啊?”

    這是一次不成功的相聚。我心裏明白,文莉正被她們扯拽著,在漸漸離我而去。在桌麵上,她躲閃著我的目光,隻是將一雙眼睛,低下來,逗留在桌旁的某一處。我知道她的心,她把自己掩埋起來,誰說話,也不接腔。桌子上的好多菜肴,都沒有動。我心裏明白,這個時候,我是孤立無援的。我也不能去勉強誰,我隻能自己喝著酒,任由那些濃烈的辣味,衝撞我的肺腑。酒把我的喉嚨嗆著了,我連連咳嗽,在這種時候,我感覺到有一雙目光,緩緩地抬起來,隔著眾人,向我透來關注的一瞥。這一瞥就久久地停滯下來,桌子上的人,都如泥人一般,靜止了。他們看著我,如同看著一個放肆的酒鬼。我漸漸地就感到,這束投向我的目光裏,還帶著濃重的質疑。我有些警醒,這種警醒把我嚇了一跳。我不喝了。桌子上呢,卻仍舊是靜默著。如果是真正的靜默,是最好的了。安寧,沒有喧嘩與躁動。但這些東西,是多麽奢侈,其實有多少暗流在潛伏著呢。每一個人都明確地感覺到了這一點。先是文莉的爹,然後是虎弟,然後是文惠,文莉的娘,然後是文莉和我,大家都站起來,也不說“散了”,隻是立起身來,緩緩地抽出椅子,從座位上離開。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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