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緣起，即為緣滅

46： 江平川說的從來是沒錯的。 他說自己壽命短淺，果不其然，在三年後，便患疾而終。 這三年裏，蕭子瑜和江平川生了個孩子，取名江小九，是個男孩。 江平川入棺那天，蕭子瑜牽著江小九軟乎乎的小手隨行，麵上沒有太過哀傷的表情。 張婼哭的撕心裂肺，質問那死去的江平川：“你不是說已經病好了嗎，為什麽還會死去，你說啊，你說啊——” 白發人送黑發人。 與旁人的哀傷不同，蕭子瑜隻有沉默。 他騙過了所有人，這一次，唯獨沒有騙她。 江小九懵懂地睜著眼睛問她：“娘，你不哭嗎？” 蕭子瑜慢慢地蹲下身子，輕柔地揩去他眼角的淚珠：“娘哭夠了，不想哭了。” 江平川活著的時候，她和他向來都把能活著的日子，當做是最後一天度過的。 這樣想著，到最後他真的死去了，原是心頭的重石落了地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。 蕭子瑜忽然笑開了來，眼角紅痕淡的幾乎看不見，“娘啊，知道，你爹他等著我呢。” 那年，江小九看不懂他娘為什麽還能那樣淡然。 張婼指著蕭子瑜鼻子罵她沒心沒肺，她也隻是低垂著頭，不加以辯駁。 對了，你們可不能說小九的娘和婆婆相處不好，她們也就吵了那麽一會兒，然後婆婆就抱著娘大聲哭喊，說下輩子就剩咱們了，可要好好過日子。 十三年後，張婼壽終。 臨死前，張婼握著蕭子瑜的手，無神地道：“我這輩子，最悔恨的，就是曾迷了心竅，那樣待你……” 蕭子瑜含笑著搖頭，沉默著不說話。 她再次披上麻衣，扶著張婼的棺材，再次牽著江小九的手，跟著送行的隊伍慢慢走。 夜深人靜，旁人都散去的時候，江小九忽然被他娘一把抱住，隻聽見他娘說了和以往張婼說過的一模一樣的話：“下輩子就剩咱們了，要好好過日子。” 她眸間哀戚不知深淺，絕望讓江小九覺得，自己仿佛也被吞噬了。 但是也隻有那一陣子而已。 他娘過的很好，比他爹和婆婆在的時候都要好，每日處理下江府的雜事，和旁的夫人一起聚會，日子悠閑又瀟灑，平靜的毫無波瀾。 直到江小九十六歲那年，忽然染了重病，藥石無醫，蕭子瑜求了不知道多少大夫都沒有辦法，平靜被徹底打破。 有一日江小九勉強下床，聽見外頭吵鬧，隔著一層窗紗看去，隻見來了個瘋癲的癩頭和尚，年邁體弱，上躥下跳地指著他的屋子對蕭子瑜喊了一句：“若要江小少爺病好，需要找個衝喜的婆娘來嫁到江府，這才能行……” 兜兜轉轉，又回到原點。 你若問蕭子瑜緣起是什麽，她會蹙起眉頭，然後微微俯身，笑容溫婉地說上一聲，“緣起，即為緣滅。” 世上一切，都在冥冥中自有輪回。 緣起，便是在告訴世人，曾有緣滅，那樣淺淡卻驚心動魄。 它驚豔了多少人的年華，又錯過了多少人的芳華，最後隻得一句：緣，妙不可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