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捌二】知卿何事淚縱橫？（一）

“漓姐姐，你怎麽了？漓姐姐……”司徒塬坐起來，想撥開她沾著淚水的長發，卻是拂不盡的三千煩惱絲。 “太子，有什麽事嗎？”秀珍推門問道。 “哦、我有點渴，想讓水漓倒杯茶，可她睡沉了，秀珍姐你幫我倒吧。”司徒塬道。 秀珍掀開床幔，將茶遞給司徒塬，皺眉看著水漓：“哪至於睡的這樣沉，我在外頭都能聽到聲音呢。” 司徒塬不在意的搖搖頭：“秀珍姐你也去休息吧，守夜這麽累，你不用老是親力親為，可以叫別人替一下啊。” “哎，謝太子關心。”秀珍欣慰一笑，眼睛卻不忘再瞟水漓一眼，隻見她發絲披散著，遮住半邊臉頰，露出的那半邊好似一彎清瘦蒼白的月，她這一陣倒是瘦了許多，大家對她向來不太好，她也早就習慣了，怎麽這時候想不開瘦了？不過這不是自己所要擔心的，隻要她和太子之間沒什麽深入交流就行了，其它的管她那麽多呢。 司徒塬怕秀珍還在門外，遂不敢說話，隻輕撫著水漓的手臂以示安慰，雖然他並不知道出了什麽事。水漓靠著床壁的手暗暗握緊，指尖深深扣入掌心，仿佛快刺穿了，卻還是壓不下心頭的痛苦。 “漓姐姐，該起來了。”司徒塬輕輕搖撼水漓的肩，小聲道。 “哦。”水漓忙坐了起來：“我眼睛紅麽？” “有點呢。”司徒塬皺眉道：“你這陣子怎麽了，有什麽心事嗎？是不是身體太虛了，所以總做噩夢睡不好啊？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？” “不用。”水漓搖頭道：“我休息幾天就好了。”司徒塬雖然擔憂，但也不太願意請太醫，因為她一生病，龐後肯定又要她住到偏殿去。 “我們晚上慶祝一下好不好？”司徒塬貼著水漓的耳畔輕語。 “好啊。”水漓淺笑道，眼睛卻如同蒼涼的寒江水，隻剩了月色一泓清冷的幽柔，除了他們兩人，沒人會記得今天的日子。其實，要不是他提醒，她也忘了，這陣子渾渾噩噩的，倘若真的隻是噩夢該多好，下唇被咬出一道血痕，她縮瑟著，仿佛置身於冰冷的雪洞。 他們的慶祝當然隻能在深夜，司徒塬悄悄起身，在窗下的案幾上點了兩盞紅燭蓮花燈，水漓也披了衣裳到窗邊坐下，雖然冷，但兩人都想看看月色，好好透口氣。 司徒塬從櫃子裏拿出一小壇酒和兩個龍鳳金杯，微笑道：“三年前，我們差了一杯合巹酒，今天一定要補上。” 水漓也微笑著，但心裏卻覺得淒梗，她微偏著頭，努力不露出黯然的神情，卻驚訝地看到銅鏡中的自己，那麽蒼白削瘦，倦怠的眼睛沒有光彩，連嘴唇都是虛弱的淡粉色，昏黃的燭火搖曳著，她想到小時候大人的告誡：‘半夜不能照鏡子，會見鬼的！’她看到的是她自己，卻比見了鬼還要難過。 “在想什麽？”司徒塬走到她身邊，昏濛的銅鏡為之一亮，水漓不用再低頭看他，他們已經一樣高了，但距離卻更遠了。他是緩緩升起的太陽，她是慢慢消逝的月亮。水漓看到自己耳邊有瑩光掣動，拈起來一看，竟是一根白發，司徒塬顯然也很吃驚，他摸著白發，不知該不該拔，最後還是輕輕一攏，將白發藏進了青絲之中。 司徒塬在水漓耳畔吻了一下，想到自己曾把她烏黑柔美的青絲當鏡子照，後來大概被秀珍她們說了出去，弄得龐珊珊和方杜若也把頭發披散下來，現下還經常披著，倒是很執著，如果她們看到她的白發……他厭惡的皺起眉頭，水漓不由把手一縮，他知道她誤會了，忙握緊她的手：“我的心，你還不知道嗎？” “可是，我現下這個樣子，連我自己都受不了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