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門令左豐,自行返回。將何太後之言,一字不漏,告知二宮太皇並少帝。 略作思量,董太皇心領神會:“既為解太後所憂,朕自當割愛。便分一半逐鬼童子便是。” 左豐又道:“太後還說,逐鬼童子,當交由西王母座下,上元夫人甄選。與太後相合者,方可入選。” 董太皇冷笑:“何太後心中所想,非是童子,而是貴子吧。” “奴婢不知。”左豐叩拜。 “陛下以為如何。”董太皇又看向少帝。 “朕以為,或無不妥。” 少帝能有此言,頗令董太皇意外:“陛下且明言。” “回稟太皇,太後隻索‘逐鬼童子’。並未言及協弟。換言之,太後確是用於逐鬼,未有奪(貴)子之意。”少帝鼓足勇氣。 “倒是朕……多心了。”董太皇不置可否:“少令且去替朕再多一問:太後當真隻要童子乎?” “奴婢遵命。”左豐不敢耽擱,這便領命而去。 從始至終,竇太皇未置一言。話說。何太後今日所受之痛,多年前竇太皇早已品嚐。大將軍何進之事,與前大將軍竇武故事,並不本質區別。外戚大將軍,誅殺內官的目的,歸根結底,乃為奪權。 今漢以來,多為內官領尚書事。黃門內官傍樹而生。如張讓所言,“出為惡豺,入為忠犬”。常有俗語:“打狗看主人。”惡犬作惡,難道不是主人縱容麽。 黃門、外戚,對漢室而言,一個是家奴,一個是家戚。之所以雙雙出現,亦是時勢使然。 皇帝年幼,太後稱製,父兄為大將軍。為奪回皇權,待皇帝元服,太後崩,遂借身邊黃門,誅殺外戚。黃門因功封侯,執掌權柄。假以時日,遂成尾大不掉。先帝崩後,新帝繼位。重回太後稱製,大將軍“內秉國政,外則仗鉞專征”。於是,誅殺內官,又成必然。如此循環。 一言蔽之。黃門與外戚,殺戮與反殺,皆是雙方圍繞皇權,爭權奪利的手段。 奈何終漢一朝,皆未能走出這個怪圈。 待左豐回。果如少帝所言,何太後隻欲得童子逐鬼,非索取貴子。 眾人皆以為,不牽扯貴子,董太皇自當應允。 本以為皆大歡喜。然簾後董太皇,卻久久不語。 許久,才言道:“童子皆朕親手養大,雖非血親,卻視如己出。今何太後索取一半,朕心中實難割舍。” 竇太皇言道:“所謂舔犢情深,此亦是人之常情。” 董太皇又道:“也罷。便請上元夫人,擇日入殿,為太後挑選童子。” “喏。”左豐遂領命,回稟何太後不提。 列席朝議的賈詡、荀攸等人,卻品出別樣意味。 隻需令何太後如願。董氏外戚介入“七月半之變”的始源,何苗那道劾奏兄長大將軍何進的詔書,便站得住腳。無有存疑。事實上,時人行事,忠義為先。凡牽扯到謀逆等十惡不赦之重罪。類兄弟間相互檢舉,亦多有實例。 史上,張鬆與法正密謀,獻益州於劉備,並勸說劉璋迎劉備入蜀。稍後,劉備假意離開,張鬆寫信勸阻,卻因兄長張肅告發,被殺。 高居廟堂,為國盡忠。遠避江海,為友守義。 多行不義,必自斃。 “何太後有謀。”能得賈詡如此評價,足見太後天資聰穎,又敏而好學。知行倍增。先前不過有些來自市儈的小聰明。入宮後不斷積累,今已不可小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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