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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兩百一十一章(1/2)

作者:直男癌中期字數:4356更新時間:2020-10-09 05:25:39

    四

    山中無日,我們這群狂熱於詩歌的潑皮,那些年多在昏天黑地的酒鄉書夢中,憤世嫉俗地揮霍著青春。每到周末,鄉下教書的同人都要進城燕聚;我們刻蠟版油印地下詩刊,各自談每周讀書心得,相互辯難,恍有稷下之風。夏日深夜,一輪好月照臨煙火寂寥的孤城,街肆渾無人跡。酒酣的蘇家橋提議,何不裸體上街“行散”——行散是指魏晉中人服下五石散之類藥物後,燥熱難當,必須裸身奔走以便發散藥力——於是我們也就寸紗不沾地上街漫步。幾個白花花的醉軀晃蕩在尋常巷陌,偶爾窺見的人必定驚駭地以為,土家趕屍的隊伍竟然再現於當世。

    這樣行散之時,往往殘醉猶在。那時的我輩,每多促狹放誕之舉;路遇一些機關門前掛著的名稱木牌,蘇家橋與我便去憤憤摘下,兩人抬著一路狂奔,再尋一角落扔下。某次扔後他才發現,木牌上赫然大書的是“人民法院”,朗聲大笑曰:這個惹不得。於是,我們又嘿咻嘿咻地抬回去掛上。

    那時我們要坐三天長途汽車,才能抵達省城。我們與山外的唯一聯係,是讀書。如饑似渴的,使我們與漸次開放的時代保持著同步的成長。於是知道我們這個深山僻野的詩社,事實上也在呼應著山外的新文學社團運動。其時,我們也曾多麽渴望走出那群山的包圍。1984年的冬天,傳來大西北招聘人才無須檔案戶口的消息,我決定西出陽關。蘇家橋聞之,擔心我獨行有險,一去難歸,當即回家打好行裝,準備與家人不辭而別。惜乎那一次的突圍,後來竟因我家的幹預而終未成行。

    1988年,我終於再次畢業分到海南。回山辭別,那時他也調到了州府某中專任教。他從利川送我到恩施,過家門而不入,又陪我坐貨車到武漢。想到旅途迢遙,孤乘無趣,他遂陪我火車到湛江。還是不忍看我獨行遠引,又顛沛到海安;最後幹脆一帆渡海,萬裏相送到了海口,次日才又獨自踏上漫長歸途。那時我們都是囊無餘錢的人,這樣的友道深情,不啻桃花千尺矣。

    五

    蘇家橋的孤憤同樣源自其家世。其父與家嚴同為小地主之子,同時在恩施易幟之後投身革大第一期,同屆結業分往利川,在文沙場剿匪;蘇父是區長,家嚴任書記。“文革”期間,蘇父是人民銀行行長,蘇母是食品公司幹部。就像當年的諸多家庭悲劇一樣,父親成為“走資派”被打倒批鬥下放之時,母親卻成為造反派站在了對立的一方。

    政治路線的人為劃界,使得這個家庭瀕臨分裂。他的哥哥姐姐皆已下鄉,幾歲的他不得不每天麵對父母彼此的唇槍舌劍和輪番被批鬥——因為“文革”的真實情況並不是造反派一直在上,造反派也並不都是打砸搶人員。多數造反派甚至可以說是當年的“右憤”,長期對社會不公的憤恨,使得他們在領袖的召喚下,站出來開始挑戰官僚體製。就算“文革”中,造反派也曾幾反幾複地被打下懲處。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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