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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申初(2)(1/5)

作者:馬伯庸著字數:37596更新時間:2019-05-18 13:25: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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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姚汝能一路追著張敬向北疾馳,忽然聽見不遠處的望樓有鼓聲響起,是定式傳文!他緊抓韁繩,在馬上側耳傾聽。這個定式太罕見了,他要努力想一下,才能回憶起冊子裏對應的暗號。

    “假節望樓?!”姚汝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這會讓這個死囚犯瞬間變成全長安最有權勢的人之一。

    可他不敢耽擱,連忙驅動坐騎和張敬並排,把這個新任命給他聽。張敬臉上毫無興奮,隻是單單地評論了一句:“李司丞到底是明白人——你現在就跟望樓,讓他們盯牢寬尾的馬車!”

    這些突厥人搶的是蘇記車馬行的馬車,這些車是用來長途運貨,車尾的木軫寬厚耐用,而在長安城內行走的車子,尾軫普遍尖窄如燕尾,以方便走街串巷。這兩者之間的區別,車馬行外的人,一般還真不知道。

    讓望樓上的武侯分辨這麽細微的差別,有點強人所難,可這是目前唯一能快速分辨狼衛馬車的辦法。

    姚汝能從馬背上挺起身子,手執兩麵紅、黃旗,略帶滑稽地開始比畫。等到他把命令傳出去,兩人已過了延福永平的路口。

    這條街越向北,街上的人就越多,過節的氣氛越發濃烈起來。在街坊兩側,許多皂衣工爬在竹架上,正忙著用竹竿挑起一盞盞彩燈,上元春絹一條條垂下來。下麵東一群、西一簇的百姓靠在樹下,一邊仰頭觀瞧,一邊指指點點。耍繩子的西域藝人在唱唱跳跳,賣蒸餅、石榴水的販行走其間,各處食肆也紛紛出攤賣起魚酢、羊酪和烤駱駝蹄子。甚至還有一群少年手持月杖,就地在街角打起了鞠球,塵土飛揚,每入一球,幾個旁觀的羯鼓手就拍動鼓點,比子打球還神氣。

    這一派升平熱鬧的景象,看在張敬和姚汝能眼中,卻是格外沉重。如果不盡快抓到突厥狼衛,這一切都將墜入地獄。

    唯一的好消息是,大街被這些人擠得隻剩中間一條狹窄的路,騎馬而過尚且不易,更別車馬了。突厥狼衛隻要繼續向北,隻會越來越堵,別想把速度提起來。

    這時一陣低沉的蜥皮鼓聲響起,穿過這一片喧鬧聲,清晰地傳入兩人耳中。兩人精神俱是一振,姚汝能飛快地分辨一下方向,朝東側望樓看去。

    “前方崇賢坊南,馬車兩輛!北行!”

    這時就體現出假節的好處了。若等望樓傳回靖安司,再傳過來,目標早就移動到不知哪裏去了。

    姚汝能大聲喊著“靖安司辦事,讓開讓開!”,兩人一抖韁繩,撞開幾個跳參軍戲的俳優,置一路叱罵和尖叫於不顧,迅速衝了過去。他們很快就看到了那兩輛馬車,正不徐不疾地走著。姚汝能有心表現,一馬當先擋在前頭,喝令車夫停下,亮出靖安司的腰牌。可很快他就傻眼了,這是一個來自洛陽的樂隊,馬車上堆的全是樂器和舞衣,是為了某家貴人的生辰表演而來。

    就在這時,另外一通傳文進入:“長壽待賢,寬尾車三輛,西行。”

    長壽坊和待賢坊在朱雀門街西第四街,按不在他們預估的第三街路線上。姚汝能這次不敢擅專,看向張敬。

    張敬一揮手:“追過去看看!”

    現在第三街非常擁堵。突厥狼衛非常有可能先向西稍微繞一下,再從懷遠坊折回來。兩人扔下驚慌的戲班子,橫著向西狂奔而去。

    東西向的街道,比南北向街道相對暢通一點。馬蹄翻飛,在大路上留下一長串匆忙的蹄印。他們很快就抵達了長壽待賢街口,附近望樓及時地把最新動態通報過來:三車剛轉向北邊。

    這和張敬的估計完全一樣。他麵色一凜,抄出*,讓姚汝能把煙丸握在手裏。他們向北又跑了大概一百步,姚汝能忽然叫道:“是那個!”

    在不遠處的街口,有三輛馬車正停在路口,馬頭斜斜向東。它們都是一樣造型,輪輻長大,尾軫寬厚,車廂裏裝著幾個大桶,上頭用草簾子苫住。他們沒有前進,因為一隊從北邊過來的廂車,正在笨拙地東轉。

    街口太,若是兩隊馬車對向而來,轉向同一個方向,必須依次通過。這隊廂車四角掛著六角鑾鈴,彩板紗幕,旁邊還有幾個高頭大馬的護衛,想必是幾家貴胄女眷結伴在西市買完東西,回返東城。

    按照《儀製令》的交通規矩,賤避貴、去避來。那三輛馬車什麽旗都沒掛,身份低下,隻能乖乖讓行。

    張敬抽打馬臀提速,迅速接近。這三輛馬車是斜向而停,所以從後方能看清車夫的側影,獨眼裏很快映出一張熟悉的麵孔。

    正是這個人,在修政坊用刀旋掉了他的肉,然後挾持著聞染逃掉了!

    就像是有感應似的,張敬一接近,他也鬼使神差地轉過頭來,兩人恰好三目相對。麻格兒先是陷入一瞬間的驚愕,旋即大喊一聲。三輛車裏鑽出五六個狼衛,用水瓢和木盆潑出一大片漆黑的石脂油,然後一個人把鬆枝火把丟下去,地麵登時燃燒起來,形成一道不算太高的火牆。

    看來他們對靖安司可能的追擊,已經有了準備。

    張敬並不畏懼,可是馬匹卻發出一聲驚恐的叫聲,前蹄高抬,怎麽也不肯躍過去。趁著這個當,三輛馬車猛然啟動,不顧前方廂車還在轉向,惡狠狠地撞了上去。

    以正麵撞擊脆弱的側麵,廂車立刻被轟隆一聲撞翻在地。一時間,車內女眷的尖叫和轅馬嘶鳴混雜在一起。周圍的護衛全蒙了,長安城裏何曾見過這等窮凶極惡的車夫?

    有護衛還要扯住韁繩理論,麻格兒殺性大發,掏出匕首,狠狠地捅死三名護衛和一個女眷,然後讓馬車後退幾步,朝前再頂。

    張敬一看坐騎已不堪用,翻身下馬,雙手護住臉部衝火牆穿了過去。身後的姚汝能一看判明了敵蹤,毫不猶豫地扔出煙丸,然後抽刀撲了上去。黑色和黃色的煙霧糾纏一處,直上際。

    張敬穿過火牆後,眉毛頭發都被燎著了,皮膚生疼。他顧不得拍滅,勉強睜開獨眼,看到麻格兒那輛車已經頂開了側翻的廂車,向東邊移動。後麵兩輛車也相繼加速,準備逃離。

    他緊跑兩步,跳上那輛側翻的廂車頂上。車內的女眷正要從裏麵鑽出來,卻被張敬一腳踏到腦袋上,慘號一聲又縮回去了。護衛們紛紛發出怒吼,可有前車之鑒,都不敢過來。張敬站在車廂上,利用高度向前高高躍起,恰好落到第三輛車的車尾處。那寬大的尾軫提供了一個絕佳的落腳之處。

    車上的一個狼衛探出頭來,用一根短木矛衝他捅過來。張敬用腋窩一夾矛杆,左手發弩頂著他太陽穴發射,直接射了個*四濺。這時另外一個狼衛也撲過來,張敬把弩扔開,俯身把停車時用來固定的三角軔石抱起來,狠狠楔入他的眼窩裏。那狼衛慘叫一聲,被他一腳踢下飛馳的馬車。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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